春节刚过，记者从平和县城驱车前往海拔600米的崎岭乡彭溪村，半山柚树，半山茶园，柚香氤氲着茶香，一路馥郁芬芳。
春日多雨，茶农曾金源回到村里，查看囤积的白芽奇兰茶坯，他挨家挨户地交代柚农如何照顾好柚树，静候即将绽放的柚花，以便数月后再次窨制柚香奇兰。
柚花，正是这款柚香奇兰的重要原料。因为柚香奇兰的快速出圈，让柚农有了另外一个身份标签——“花农”。卖花，远比卖柚赚钱，不仅让种柚减肥成为现实，而且开辟了新赛道，培育了福茶国货“潮品”，增效十分明显。
一增一减，先立后破，一新一旧，背后则是平和产业转型升级的历程。
柚花与白芽奇兰的融合 培育发展新动能
20世纪80年代开始，平和将种植蜜柚作为脱贫致富的重要抓手。经过30多年的发展，平和成为全国最大的柚类生产基地，柚都声名远播。
白芽奇兰是平和仅次于蜜柚的第二大农业经济作物，曾获国际茶博会金奖等近百个奖项，是最具漳州本土特色的原生茶。目前全县种植面积约6万亩，总产值超20亿元，品牌评估价值达34亿元。
“近年来，由于品种单一、过度种植、供过于求、深加工不足等因素，影响了蜜柚价格，使产业发展停滞不前。”平和县农业农村局主任科员卢和金坦言，另一边，白芽奇兰因品牌后劲不足，在全省超千亿元产值的茶叶版图中，20亿元产值微不足道。
县域两大支柱产业都碰到了瓶颈，如何突围？
2022年6月，一场农业结构调整暨柚香奇兰茶产业发展座谈会召开，首次提出发展“柚香奇兰”茶产业，并学习借鉴各地发展花茶的经验，研究提升柚香奇兰生产工艺流程。
对于当地柚农、茶农来说，这无疑是产业的一次革命。“要敢为争先，另辟新赛道，我们在‘融合’二字上做文章，让两条产业链发生化学反应，将柚花与白芽奇兰融合，窨制出柚香奇兰，培育福茶国货‘潮品’，再造一个百亿产业，促进茶叶提质增效，果农茶农增收。”平和县县长黄永健说。
柚花本是果农眼中的“废物”，一树花，半树果；半树花，一树果。每年三四月，全县约7亿公斤柚花绽放枝头，一般需要疏花三分之二，此前这些花大多用于堆肥，资源白白浪费。但是，因为柚香奇兰，柚花成了“香饽饽”。柚花经过摊凉、去杂物后，再经与白芽奇兰茶坯拼和、窨花、散热、起花、转窨、初烘、复烘等一系列流程，柚香奇兰惊艳面世。
“没想到市场反响很好！”平和县茶叶协会会长、天醇茶业总经理张国雄成为第一批“吃螃蟹”的茶农。
茶农曾金源成长在白芽奇兰的原产地彭溪村，祖祖辈辈制茶。柚香奇兰火速出圈，让曾金源始料不及。数据显示，柚香奇兰产量从2022年的5万公斤迅速增加到去年的20万公斤，年产值从5000万元攀升至1.2亿元，而且蜚声中外。
“去年我尝试窨制了一批柚香奇兰，其中一个货柜出口到俄罗斯。俄罗斯客户今年又预订两货柜的柚香奇兰，总共4.8万公斤。”曾金源接到续订订单后，立刻囤积了5万公斤春茶的茶坯，又向柚农们预订了10多万公斤柚花，准备大展拳脚。
如此一来，柚花成了紧俏货，也催生出新市场。张国雄算了一下，茶农茶企收到100万公斤柚香奇兰的订单，如果是三窨的话，共需300万公斤柚花。“柚花价格逐年看涨。”
立与破的辩证法 让种柚减肥又增效
柚子，因为平和二元地理结构，呈现“半江瑟瑟半江红”景象：以小溪、山格、坂仔等为代表的低海拔东半部地区，蜜柚成熟期较早，品质较高，价钱较好；西半部多个乡镇，由于海拔高、气温较低，蜜柚普遍晚熟，卖不出好价钱，果贱伤农时有发生。
结合花山溪整治，高海拔山区蜜柚种植因为效益不高，减少蜜柚用肥量，大多地方选择退果还林、退果还茶、退果还耕。但是，如果贸然选择退出，山区果农如何保住饭碗，这些现实问题摆在大家面前。
柚香奇兰的出现，让果农多了一个选择，不卖果，只卖花。
崎岭乡彭溪村位于高海拔地区，柚农曾六民拥有2000多棵蜜柚树，近10年盈亏持平。“一年到头辛苦施肥施药，1斤柚子收购价却只有几毛钱，还不够采摘工钱。”说起收成，他一肚子苦水，但又舍不得蜜柚树。
去年春天，曾金源回村游说曾六民等乡亲：“花期不要喷药，大家只管收些柚花，会有人收购。”
曾六民与妻子每日提着编织袋到柚园采花，再拿到村头的收购点售卖。一个多月的柚花期，夫妻二人共疏花5000多公斤，纯收入6万多元。
“柚花也能卖好价！”尝到甜头的曾六民，今年准备多采花，甚至想试试部分果树只采花，不结果。
当地专家测算过，如果光卖花，化肥用量只需原来的一两成。柚花市场的兴起，让蜜柚种植实现了生态转型，同时又让柚农实现增收，有了多重收入保障。目前县里正准备找一个效益较低的高海拔果园做示范园，逐步推广。
“引导部分高海拔和花山溪饮用水源上游重点区域的果农由收果转为收花。减少化肥、农药的使用，助力花山溪生态修复治理。”卢和金说。
对于低海拔、蜜柚收成较好的柚园，平和农艺师队伍上门推广“轻剪轻肥”技术，让果农锦上添花。
由收果转为收花，让平和蜜柚生态种植转型路更顺利。好消息纷至沓来，2月6日，“柚子花”通过第二次食品安全地方标准评审，《福建省食品安全地方标准〈柚子花〉》有望于近期出台公布。这意味着，从今年起，企业可以放心使用柚花作为原材料，根据市场需求研发柚花相关产品。
新与旧的碰撞 打造国货“潮品”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积极培育文娱旅游、体育赛事、国货“潮品”等新的消费增长点。国货“潮品”等字眼，在我省、漳州市政府工作报告中，成为热词。
一年多的不停探索，让茶王谷茶业有限公司总经理蔡克修对柚香奇兰破圈的路径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不走寻常路，他决定进军新式茶饮这个细分市场，做国货“潮品”，既有传统文化的基因，又融合时下潮流，迎合消费主力军“90后”“00后”年轻群体的个性需求。
依托彭溪村的千亩茶旅一体基地，茶王谷公司于去年9月在县旅游集散中心成立第一家奶茶工厂旗舰店，围绕柚香奇兰特制招牌奶茶，从茶旅融合向国货“潮品”延伸。
“这是您点的柚香奇兰茶——‘吾心光明’，茶名取自王阳明‘龙场悟道’典故。”在平和旅游集散中心里的“茶王谷奶茶旗舰店”，几名来旅游的大学生被这些新颖的奶茶包装吸引。
这就是蔡克修打造的新场景。按照他的想法，针对年轻人的社交属性，旗舰店的打造更注重氛围感和体验感。纯茶可以到小木屋热泡，可以到水井旁冷萃，可以在帐篷下围炉煮茶，可“果茶”可“茶咖”，而且配套开设了茶文化馆、文创园、供应链、观光工厂、全茶宴餐厅、茶文化教育研学基地、新式茶饮品牌等项目，积极拥抱消费新潮流、新场景。
“‘国潮’是中国传统元素与现代相结合的有形产品，实则以中国文化为价值内核，背后是青年群体新的情感诉求、价值归属和社群认同，离不开传统文化的深度挖掘和开发。”蔡克修说，新与旧的碰撞，正是“国潮”的魅力所在。
平和是王阳明置县的，因而当地群众尊其为“县父”。在这里打造国货“潮品”，带着“县父”王阳明的心学与闽学、闽南文化相融合的印迹，成为茶农的首选项，如阳明系列茶礼盒，吾心光明、知行合一、天地人和、圣人之道等4款包装，既“国潮”又新颖。同时，诸如开漳圣王陈元光将军煮茶、地理学家徐霞客大峰品茗、雾峰林家赴台植茶以及林语堂“捧着一把茶壶”，都成为柚香奇兰的独特文化标识。
这种传统文化的新表达方式，圈粉无数。近年来，借共建“一带一路”东风，茶王谷已将柚香奇兰这个国货“潮品”推广到共建国家，与俄罗斯、菲律宾、泰国等国家交流互鉴，今年已接到柚香系列订单约25吨，金额300万元，“国”与“潮”有机结合成为年货首选，让传统文化漂洋出海。
不久前，柚香奇兰茶亮相第30届中国国际广告节大国好货品质国货节，成为展会一大亮点，获评大国好货“一县一品”特色产品。
这是柚香奇兰首次以“柚茶融合，国潮新品”的身份高调亮相。眼下，与全球最大的咖啡连锁企业星巴克已洽谈好200吨柚香奇兰订单，5月拟推出柚香系列新品；农夫山泉也有意向合作共推茶饮……
“柚香奇兰是两大传统产业之外新辟的赛道。以文化赋能，我们用百万亩柚园窨制出柚香红茶、柚香绿茶、柚香岩茶、柚香乌龙茶等‘柚香+’系列产品，打造国货‘潮品’，成为助推平和乡村振兴的新引擎。”黄永健说。
记者手记：关键是主动求变
柚香奇兰的火速出圈，说明主动求变、勇于创新是促进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作为平和最具优势的传统支柱产业，蜜柚和白芽奇兰都遇到了瓶颈，面临转型升级的问题。平和的创新之处在于换一种思路、换一条赛道，充分考虑县域的资源禀赋，不走传统茶饮这条老路，而是锚定新式茶饮这个大市场，瞄准年轻受众这个圈层，以“国潮”来俘获年轻人的心。由此，在“融”字上做文章，让原有的两条产业链强强联合；做足特色，延链拓链，创新开发出“柚香+”系列产品，让传统优势产业升链，让新兴产业建链，培育壮大县域经济重点产业链。思路一变天地宽，平和大胆想、大胆闯，努力破解县域经济提质增效难题的做法，值得学习借鉴。（赵锦飞 萧镇平 杜正蓝 罗龙海）
